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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亮以後就是畢業典禮,看在我老闆殷殷期盼的份上,我就參加這場他第一次主持的畢業典禮。為了要美美上鏡頭,所以我拿蘭蔻的絕對完美面膜來敷臉,在等面膜的時間,就來寫個畢業感言吧。雖然畢業證書的正本要下星期才拿得到,但是畢業典禮也算一個正式的句點吧。

該從哪裡說起呢?博士班我一共念了八年,但是我沒有拿碩士,所以研究所一共念九年;如果再加上大學部一年的專題研究,那麼我在這間實驗室裡奮鬥的時間剛好整整十年。大學畢業的時候我有參加畢業典禮,所以從九年前開始起算好了,九年也是很漫長的時間,我在實驗室裡,從負責接電話的總機小妹,一直做到精神領袖級的大姊頭;從少女熬成少婦;今天回想起來,九年好像很長,又好像一晃眼就過去了。中間的點點滴滴,有的細節到現在都還記憶如新,有的大事件居然已經完全從我記憶中移除,人生,真的不是當下可以論斷。

過去九年內,我一共下過十次晶片,發表過十篇研討會論文,三篇期刊論文,編過一本書,代筆過一篇科學人,拿過兩次晶片系統設計中心優良晶片獎,得過一次國科會晶片設計競賽的佳作,參加過六場國際研討會,有過兩次短期國外研究的機會,做過不知道幾個計畫............現在這樣統計起來,才發現自己過去真的過得很精彩。到底要說那些部分的感想呢?

第一個讓我感觸最深的,大概是我這個「人」,我的人生觀跟價值觀在這九年內經歷了很重大的改變,成為現在的我。剛進實驗室的時候,我很封建,我知道我是最小的,應該要尊重年長的,對於老闆更是畢恭畢敬、亦步亦趨,老闆很喜歡帶我出門,因為讓他很有成就感,辦事又算牢靠;又因為外語能力不錯,所以我老闆過去重要的外賓多半由我負責「伴遊」的部分,我陪過很多大師級的人物遊台灣。等我進入老闆的信任圈之後,也是他開始朝向層峰邁進的時候;雖然我一直都只是影舞者,但是整個歷程我是完全身歷其境。在這個過程當中,我先看透了名聲、權力與地位虛幻的本質,再進一步明白位置越高責任也越重的事實:有能力的人沒有資格規避權位,因為他應該去承擔相應的責任。反過來說,能夠讓責任實現的位置就是最好的位置。所以現在我不求名位,但也不拒名位,就看什麼樣的安排能夠讓事情最完美達成,我就接受那樣的安排。我永遠都是我,只在最能有貢獻的地方盡量貢獻自己的力量,別人要怎麼看我是別人的事。

這個過程其實經歷很長一段煎熬,曾經煎熬到我幾乎離開。當我看到一些我並不欣賞的人事物,但又沒有勇氣去跟我老闆明說的時候,我真的時時刻刻都在想逃,包括這個BLOG剛開始的那的時候我都還在逃,如果我早兩年就畢業(那時候曾經差點有一次機會),現在的我可能已經在某處逍遙。所以我感觸第二深的一件事,或者說覺得最神奇的一件事,就是在我能夠逃離之前,老天爺放了我一年的長假。生老二以後,我著實放了將近一年的長假,整天無所事事,除了帶孩子做家事逛街之外,就是大量的閱讀與思考,在長假的末期我甚至還開始修行。這段長假裡,我找到新的努力目標---創業,同時我們也確定要多生幾個孩子,要過LOHAS的生活。當這一切成為我的基本信念,才給我拿到學位,隨即又在學位之後安排了一個我不能推卸的責任給我,老天爺真的是有算計過的。未來我必得踏上一段神奇的旅程,同時兼顧家庭、生活、修行、創業、研究與社會責任,其實現在我很想請一個管家來幫我。

再來就是關於研究。剛進研究所的時候,對老闆馬首是瞻,相信只要做好他說的每一件事,我一定可以很快拿到學位。博三那一年,我才猛然醒悟「要拿博士得靠自己」。如果到現在以結果論,我老闆的方向並沒有錯,問題是時程表在未定之天。所以我在做完一件大案子之後,就跟老闆說我要自己找研究題目,然後花了好多的時間去找資料、跟素未謀面的學者聯絡、討論,最後做出我的畢業論文,那是我研究生涯到目前為止最快樂的事,在研究上認識的朋友,都變成很棒的朋友。如果說在以前我「服侍」過很多大師級的人物,那麼後來我結交的,是很多將來會變成大師級的人物;當初決定要逃出學界的時候,我最捨不得的也是這一些朋友,幸好現在我得繼續找他們麻煩了。

有一天,當我發現老師出國不再讓我有「放假」的感覺的時候,我知道我已經是個合格的研究員;另外一天當我發現meeting報告不會讓我緊張的時候,我知道我已經是個合格的博士,那以後,學位對我就可有可無,只是我對父母的承諾而已。後來雖然慢慢理解在這個社會當中「名器可用」,但那也只是對於我要做的「事」有影響,對我這個「人」沒有影響。有越多「名器」就有越多相應的「責任」,天知道我是個懶散慣了的人,所以不打算讓我有太多懶散的機會。

然後是關於鬥爭。前面講過,我陪我老闆從教授走到現在的位置,而且是以心腹的身份陪他走過很長的一段,所以很多場合他都直接派我當分身,自然很多場景我就有機會先睹為快.......其實也不怎麼「快」。好像是馬克思還是誰說過,生存的本質是鬥爭,現在我已經超越那個階段,但是我不得不承認大部分的時候都是。在此同時,如果我想要對這個群體做一些鬥爭以外的事,我還得比在鬥爭的那些人更會鬥爭。「九品芝麻官」裡,包龍星的老爸說過「貪官奸,清官要更奸」,所以我自稱邪惡博士;只有比那些邪惡的人更邪惡,我才能阻止他們邪惡的蔓延。我一直很討厭這個部分,很希望不要接觸這個部分,但是我知道抱怨是沒有用的,只有與邪惡對抗才能阻止它。修行以後我比較能堅定自己的方向,以後就不會讓邪惡的魔手伸進我在努力的事情裡。

總結來說,九年的研究生生涯是有怨無悔,怨過的就算了。今天開始就正式以邪惡博士的姿態活在這個地球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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